零石的村庄

作者：零石， 2011年4月30日

【1】牧羊女 零石的前世

事隔多年之后，在我回首故乡的那条河流时，才想起她像草原的。河的两岸，长满绿得让如今的我会心颤的小草，那里没有奔腾的骏马，但那里有耕耘土地的水牛。牛儿，在劳作之后，会在河的两岸悠闲的吃草。

我的故乡，有一个美丽的名字——牧羊湖。我的故乡，是我的父母十几岁时和一帮乡亲抵达的地方，却是我生命的第一站。她是我的故乡，这一生一世都不会变的地方！

我不曾放过一天的羊，可我总觉得自己的身体流淌着的是一个牧羊女的血液！牧羊女，该是赶着羊儿徜徉在悠扬的天地间的，可是牧羊女没有这样完整而简单的人生。注定了，只能是我的一场梦，一场觉得已远在前世了的梦！

【2】轮回的缝隙 牧羊女变成了孤岛

轮回的缝隙，轮回的缝隙是什么？轮回的缝隙里究竟有什么在滋长着？有谁知道，在我的生命中，那轮回的缝隙里究竟藏着什么？

好像，是一夜之间，我由一个牧羊女化作了孤岛。一场迁徙，我诀别了我的故乡！诀别了我牧羊女的一生，关于故乡的记忆，短暂到只存于童年了，遥远到成了前世！

这样的诀别，是一生的痛！背井离乡，痛失亲人，其乐融融的家，和睦共处的相亲，从我的童年踏入少年那一夜之间，97年到98年的转角，我失去了我的故乡，失去了我的亲人，失去了我的曾经的家，好像同时也失去了生命的全部色彩！我已远去，我的故乡，那个叫做牧羊湖的美丽的村庄，98年一场洪水，将她彻底淹没，连同我的美好记忆……十多年过去了，那个叫做牧羊湖的村庄，草儿又绿了，土地都还在，我的家，三间红砖屋和三间土屋，一万五千块钱变卖了。

【3】零石的风化

牧羊女成了孤岛，零石，就是这样来的。

零石，半年淹没在水底，半年能露出水面，这就是她的四季。

零石的一生，就这样，在大山的怀抱下，在库水的怀抱下，就这么，在日升月沉中度过吗？四周的水，是保护，还是隔绝？

在那个孤岛上，我只度过了一年的时光，在那一年的时光里，我喂过一头小猪，划着船去对面的大山里找猪草，冬天去各个孤岛上砍过柴，一个人。独处不可怕，在岛上，一连几个月见不着一个陌生人，是很正常的事情。孤独不可怕，但是告别很可怕。我的生命，陡然告别的那一切，包括我的整个村庄，那个心结，至今我也无能为力，只是学会去忘却，去放下。

那个秋季，在那个孤岛上，在那不见一丝绿色的沙子地上，我种了一块地的大蒜。天天给她们浇水，去河边找一些泥土来丰富那块贫瘠的沙地。每天，都去看她们又长高了多少，种一块地的大蒜，成了我那时的全部希望。

一个人，蹲在河边看落日，看夜幕降临。当一个人感觉自己失去了一切的时候，能去一个无人之境，其实是好的，我也是在许多年后，才发觉，背离故乡，去那个孤岛上生活，其实是救赎了受伤的我，不是孤岛使我失去了一切，是宿命注定本该如此的吧！

潮起潮落，四季更替，困在了水中央的零石，并没有这样千年万年的围困下去。生命的变迁，注定我们在一生中要抵达许多的驿站。

【4】都市里的浮沉　故乡无处守望

只在孤岛上度过了一年的时光，我又去了学校。从此的求学路，让我在孤岛上的日子变得少之又少起来。

因了自己的一句“乡愁，只能去异乡寻找”的话，我把自己放在了远方，放在了都市的狭缝中存活。在北方读大学的时候，我想，毕业后也许回背个药箱去西北。而在踏出校门的那一刻，我就放下了我做了十二年的医学梦去了上海。告别医学的时候，我不知道我是在诀别一个梦想，还是为了放下一个心结，救赎一段未来。我的这个医学梦，旁人不会懂，我放下这个医学梦，旁人也不会懂，一如十多年前，在我痛失一切去了那个孤岛一样，断绝了与外界的任何联系，日日夜夜，都是在心灵深处，自己对自己的独白。现如今，我成天都活在人群中，不像那个孤岛，一连几个月也见不到一个陌生人，而零石，仍立在岛中央。

孤岛，都还在的，只是岛上的小屋，从去年起，我就不能住在那里了，去年，去了镇上建了新房。家人对能在镇上建房子很欢喜，坐在离乡的车上，车窗外忽闪而过通往孤岛方向的那条小路，走了十多年的小路，一阵心悸，又一次，我又在诀别我的村庄。

回乡的几日，都窝在镇上的房子里，与生活在都市没有任何区别。以前，岛上的小屋，推窗就可见库水，可见群山，可见蓝天，而现今的房子，推窗见到的，是别人的房子。岛上的家，门口就是菜地，我都是在快要做饭了时才去菜地上摘新鲜的菜蔬。如今，只能让弟弟去镇上买回像城里一样的菜。

于是，一年里，能看到土地的日子，成了非常奢侈的事情！

高中那年，和一位华师支教的学生谈起村庄以及村庄的生活时，我说，是我的特殊的成长经历，让我感觉已回不去了，已守望不到了我童年的村庄的色彩。我的村庄还在，那个叫做牧羊湖的村庄还在，那袅袅炊烟却不见了。我以为，只因为我离开了，所以我回不去了。她却对我讲，并不是我一人如此，亿万中国人，都是如此，社会的发展，我们的村庄正在消失。那时，我还不认同她的观点，那时，我还觉得，回不去的村庄，只是我一人的悲剧。

可当我看到村庄里日渐接近城里人的生活模式，我开始心慌，当我回到乡村的家已看不到土地，我已失落。没有村庄，没有归宿的失落感，我已度过了许多年。村庄，真的只能存于我前世的一场记忆了吗？！

【5】零石的村庄 在明天

我没有勇气在今天回到我的村庄，因为我已不知我的村庄存于何方了！是那片还叫着牧羊湖的村庄吗？那里的人，十多年后的今天，仍有我认识的，仍是亲切的，可我不敢回去，害怕更加的失落。

我的村庄，在我的第二故乡吗？那里有千个岛屿，那里曾是我的父母的出生地，那里是我的祖先几百年来生活的地方，虽然今日的面貌，已不是几十年前的样子。她还有一个美丽的名字叫仙岛湖，可是，这里已不是我刚到时的模样了，不是与世隔绝的孤岛了，如今的仙岛湖日夜涌动游人的身影，汽艇的马达声。

我没了我的村庄，就像我已没了我的童年。

偶尔会对人开玩笑的说，我是要嫁给农民的，这样，饿不死。

十多年前，我梦想着要学医，要打破医学死角，做了十二年的梦之后，我悄无声息的将这样的梦放下了。少了许多年少时的忧愁与挣扎，可我追求的坦然心境，仍未抵达。

现如今，我还在梦，梦着五年后把自己迁徙到农村，连同我的工作。互联网建设，去中国的某个村庄，继续。

【后记】

看了一位作家对村庄的思考，在都市生活中日渐麻木的我，或者已安于了当前的生活的我，突然的又有了一种疼痛感，想起了自己本该是一位牧羊女的前世，想起了零石的由来，想起了这些年在城市的辗转，想起了一场做了许多年的关于回到乡村的梦。我一直在很自我的活着，我的思考，我的文字，都只是围绕着自己的灵魂在进行，带着几丝苍白。在大时代的波涛之下，念着的，也只是我一人的村庄。要庆幸也要感激的是，一出生，我就见到了村庄的美好色彩！